桌上的日历已经翻去大半了,眼看不久即到小暑。雨还是淅淅沥沥地落着,和着浓密的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夹着的风一阵阵吹进屋里,忽而近忽而远,像雨天的呼吸,清凉松快。若没有日历提醒,我要被这份惬意蒙蔽而忘却节气了。

天色总是暗着的,灰色一片,雨打不穿,风吹不破,我悠悠地看着它,它冷冷地盯着我,好像谁先动了就得认输似的。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的情思竟活跃了起来。好像在奋力地编织着无形的蝉蛹,千万条愁丝正在将岿然不动的我一层层缚起。就像这不动声色的天,背后是骤然狂炽、风起云涌。

我们驾车在雨里疾驰,雨刮器忙不迭地扫清视线,刷刷有序。树影、灯影、路牌....逸马一般从我眼前飞游过去,车轮溅起的水花不时拍落在玻璃上“啪嗒啪嗒”,你不由地从后座挺身而起小声提醒“雨天开慢些”,我笑着说“别担心,这路况我熟着呢”。反光镜里看到你又放松地坐好,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道路两旁翠色逼人,偶尔一两只忘记归巢的鸟倏忽而过,你惊喜地问“看见没,那是只大喜鹊,正急着赶路。”我没看清,也不认识,哝哝“哦哦”。你不在乎我的回答,自顾自地推断“一会儿要下大雨了吧”。不知道是你的话灵验了还是我不小心冲进了雨幕中,俄顷间,雨潇潇地落大了。一颗颗敲击着车顶,“咚咚咚”像要跑进来。雨刮器慌乱了起来,“左—右—左—右”顿时快进成“左右左右左右”,尽管很努力了,工作成果还是不理想,它焦急又紧张,似乎在担心我的责备。你建议“停下来等会儿吧”。比起预测天气这倒是句好话,我暗想。

记不清在“叮叮咚咚”中等了多长时间,我们一直在聊,等了多久,聊了多久,跟这潇潇的雨一样,不断、不歇。“你喜欢下雨天吗”“我喜欢下雨天睡觉”“你看,这么大的雨还有人在骑车”“什么样的天气路上可都有人呢”“那里躲着只鸟呢”“一定是没来得及回去”.......

我们便在这样的昏暗、轰隆里坐着,直到雨又蒙蒙起来。“嘟嘟嘟”的车声又清晰了,不再是断断续续地波送。空中的光线放亮了一些 ,照出雨湿的地面闪闪的。啾啾的鸟雀从树叶间跳跃出,有的一下子掠过路面的积水直达绿丛。我刚想启程,你又指着不远处“哎呀,快看,那里有只大水鸟,是水鸟吗?”我不识鸟,再怎么仔细辨认,也识别不出。只知道,那是只白色的大鸟。它踞在媚人的绿色正中,绿围绕着它一圈圈漾到远处,水乳交融、气韵生动。“要不拍张照吧,可以当作你绘画的素材”“太远了些”“嗯,那就再看一会儿”,你还是不甘心错过。渐渐,雨住了。

打开窗户,没有半点尘埃,土湿的香气扑面而来,这空气真是理想的、标准的好空气,真好,我们在同一处享用它。树叶油绿的滴落下来,野草发出清逸的幽香,水田中的虫蛙陆陆续续地热闹起来。这一切都在拨动着我的心弦,好像跌入了自然的甜蜜中,又好像成了水木清华的客人。“你会记得这种时刻吗?”你低声问。“当然!”我没有犹豫。

“嘟嘟嘟,嘟嘟嘟”汽笛声很不耐烦,是雨停了,车子又忍不住要狂奔。这声音催促我迅速关上回忆的闸门。雨停好一会儿了吧,天不再是沉沉的、厚厚的,乌云在追逐,风在逗趣,和那天看见的雨后有很多的相似。不由地,想画副画给你,可惜,那只鸟没来;想学声鸟叫给你听,可惜,我听不懂他们的交谈......最可惜,你跟我不再同一处。思极至此,一切顷刻成为了大海里的孤舟,风里的柳絮.....没有方向,失了魂地漂泊、飞散。

今天,我又看见雨落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