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游

孩子对水有着天生的喜欢,晔也是。

想着让晔早点学游泳,我在一旁蹭学。老王反对:“太小了,不行。要去你自己去。”冷冰冰的一句话,把我从头浇到脚。定神细思,一直以来不都想学吗?为什么总是找了各种理由不付行动?当即决定报名学游泳。

那时,已近立秋。早上太阳不算狠,赶个早去了露天的中天游泳馆。在教练的鼓励下,三四天的时间,也就克服了心里障碍。划上手臂,蹬个小腿,能漂个十来米了,心下小喜。

蛙泳,能漂是第一步,学会换气才是重点。教练说,要领都告诉你了,下面就靠你自己练习了。

接下来的两三日,天天去,算是勤奋刻苦吧。有那么一次,我闭眼换完气低头继续往前游时,张开的上牙未及收拢,搁在一个硬硬的物体上,生疼。停脚,睁眼,发现鼻尖前站着一位男士,正揉搓着自己的脑门。敢情,我一低他一抬的瞬间,我啃上了人家的脑门?连声致歉。对方并不计较,从旁游开。现在想来,那时怎么都不戴泳镜?我的大龅牙真够威猛啊。

这次的尴尬后,我总是避开人群躲一边练习。教练是个童性未泯的老头,练习的间歇里,我就跟着他玩水,试着在水里睁眼,从水中跃起钻进漂着的泳圈,在水里旋转翻滚。

立秋那天,气喘吁吁回望自己游过的25米,欢喜得跟得了宝贝似的。

到了上班的时间了,几场大雨,结束了我的学游日子。我的游泳纪录停留在了25米。

 

坚持

老王是个固执的人,每次拖他下水,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典型的旱鸭子。

每日玩命地加夜班,老王的体质越发不如以前。知道要加强锻炼,也曾试着重拾年少时的篮球、羽毛球,无奈脚受过伤,总不得力。

思索再三,老王决定去游泳。进前台,咨询,然后,眼都不眨,给一家子办了年卡。惊得我们张大了嘴巴。老王说,这叫断后路。

我以一个会游者的身份自觉担当起了教练的角色,其实,也就只能勉强游25米,真不知天高地厚。晔能游十来米了,虽然看着姿势总觉得不对劲,半蛙不蛙的,狗爬又不似,典型的四不像。管他呢,能游就好。我负责看老王就成。

在我自以为是的倾囊相授后,老王试了好几番,总不见效,站靠在池边,叉腰喘着粗气,愣愣看着水,看样子,有放弃的嫌疑。我鼓励再鼓励,他只当没听见。我生拉硬拽,把他往池子中央赶。哪里赶得动!他大臂一挥,我就漾到一边了。他说:“你游吧,我自己琢磨琢磨。”

“好吧,看你倚蹭到什么时候!”一赌气,自顾游去,不理他。

十月的天气,开始冷了,薄绒衫上了身。老王依旧每日收拾泳衣,一声不吭去泳馆。晚上若是回来早了,看看游泳视频,不多言。我和晔偶尔去冒个泡。这段期间,我勉强能游50米了。

一晃,十一月份了。那天晚上,老王骄傲地跟我说,他仰泳一口气游了400米。我用怀疑的语气调侃他,他笑了,笑得很贼。隐隐的,我感觉到一股压力——这么多年了,我拼劲全力还只是50米!

十二月份的水好冷啊!每一次,总是深呼吸好几次,然后硬着头皮把自己踹下水,一个激灵又冒出头来。游!老王能游1000了,我至少先把100游出来!在巩固蛙泳的同时,尝试仰泳。128日,我很自豪地在朋友圈发布:“今天蛙泳100米,仰泳50米,给自己一个微笑。”那天,万里无云,菩提黄叶上下翻飞,充满了诗意。

很快,老王高昂着头向我们宣告,他保持2000米好几天了。这个消息惊得我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不服气,嘟囔着每晚看孩子写作业,没时间去游。老王无比嘲讽:“这么多年,你俩坚持了什么?你们坚持了不坚持。不坚持,理由很多,坚持,从来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坚持。”

老王的话,狠狠地砸在我们的心上。我和儿子开始了每日去泳馆报到。

127日,雪花鹅毛样飘飘洒洒,天地一色。我和儿子一路走,一路掷雪球,打雪仗,欢笑声一直绵延到泳馆前。我们记着,不坚持的理由很多,坚持只有一个理由!

 

23米的距离

去泳馆的次数多了,总能见着一些熟悉的面孔。

那日,50米快要到头的时候,一个银灰泳帽从我右手边往前超。速度并不快,看得出,超得比较吃力。

银灰泳帽到达顶头转身时,我也到了顶头。等我转过身,他已在我前方23米的地方。没来由的,我体内好斗的因子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加把劲儿,能赶上他的吧。盯着那顶银灰帽,我开始大幅度划动手臂。快,再快点,快碰到对方脚尖了,已经到他小腿了……

对方好像也察觉出了什么,速度开始提升。我又被甩下了23米。

看来,还得加把劲儿,腿张开再大点,勾脚,迅速夹水。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可泳道里的人越来越多,不是这边堵了,就是手脚开始酸了。 跟着吧,不超了,保持2、3米的距离就好。

渐渐地,我们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稍稍慢一点。每次在顶点处看他转身蹬腿的身影时,我都无比心安。

最后50米了,爆发一下吧。正好前面有个空隙,赶紧插过去。划臂、抬头、吸气、蹬腿、夹腿,节奏加快了,速度自然就上去了!近了,近了!超了,超了!到了顶头,我一跃上岸,完美收官。坐定,扭头,想看看这位银灰泳帽,对方早已转头继续向前游。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坐在泳池边,看着银灰泳帽一上一下渐渐远去,轻松自然,规律又平和。

等我平稳了呼吸,他已经游了一圈过来了。这次,他站住了。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笑着问:“刚才陪我游1000米的是你吗?”他笑:“是呵!最后一圈你发力了啊!”我笑了笑,点点头,而后,道声谢谢,离开泳池。

人生的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不问名姓,不询过往,不期前路,甚至连简单的问好都是多余,只相看一眼,默默相伴一程。23米的距离,不近,亦不远。刚好! 

如此,甚安!

 

跳发

学跳发。

“双臂伸直夹耳,双腿张开,与肩同宽。下蹲。前倾。在身体快要与水面平行时,蹬腿,跳!”教练的语言简单,干练。“啪!”的一声,儿子应声落入水中,水花溅了我一脸。

“不对!看我的!”教练做了一个示范。他边说边做,一跃而上,流线型的身体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身体顺势插入水中,已是十几米下去了。羡慕不已。

听着简单,看着也简单,晔咋就不得要领呢。看晔几次练习都不如意,我急得爬上了岸。

我也来试试吧。要是我先学会了,还可以教教他呢。

站在池边,看着微微晃动的水面,脚拇指扒着池边,还没开始下蹲,我的雄心壮志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不能给孩子做坏榜样!”闭着眼,按照教练刚才说的,勇敢地跳吧。

“啪!”巨大的声响,那是我的脸和上身同时拍打水面的结果。耳朵瞬间失音,脸和前胸一阵疼痛,有被巨大物体抽打的那种麻木感,眼镜也被水浪冲到了额头,其状定是惨不忍睹。等我抹去一脸的水,回过神来,儿子冲我格格地笑。教练笑问:“怎么样?”我笑,太痛苦了。教练说:“哪有那么容易呢?!想学点东西,没有轻松的。200次以后,才会有跳发的样子,2000次以后,才会有成功的快乐感。”Oh,my god!真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啊!看来,我们的跳发之路漫漫啊!

儿子仍在练习,我也在不断给自己鼓气。揉揉生疼的脸,看着儿子被水面拍得红红的前胸,我们互相打趣:“每一次跳,都是一次英勇就义,壮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