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院落闲散的人,性子自然淡些。其实我也曾热闹过,也曾惊慌所措,年岁大了,自然从容了。昨儿友人相邀,说家中栀子葱绿、“欧月”喜人。我就去了。

我换了件舒适的衣裳,在院里剪了些花包好,从水果店里买了个西瓜,沿街见一车子向日葵,又买了两支。我五点准时到了,友人笑我又胖了,不时怼我。我便瞪他,说他丑。他又说我矮,我就脱下鞋,垫着脚尖跟他比了半天。

晚饭切了半块西瓜,烤了些许肉串,我嘴馋,吃撑了肚皮。友人又拿我一番打趣。

天还没黑,风自东南而来,制造风的主要原料是人们的笑声碎片。人在笑的时候,笑声碎片就会从嘴角“叽里咕噜”滚落出来,有小孩的,也有大人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风,既有拖着长尾巴的风,也有短尾巴的风。今晚的风,风尾80厘米,温度为20摄氏度,温柔、自由而有韧度。

我们坐在风里,看露台的花按照从前的样子慢慢开着,不慌也不忙。回忆从高空散落到城市的每个角落,一脚踩下,就被往事黏住了脚底。我们认识多久了?18年?19年?也许更长。手表上的指针没有前进太多,原来20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一转身、一回想。

说到年少的糗事,我就忍不住笑,笑得累死了。友人便提醒我注意眼角的皱纹,小心今晚又多上一两条。那就撑着眼角笑,掉下的笑声碎片正好做风的原料。

突然,友人问我——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是博士生导师,却很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我刚想趁机打趣,可抬头看见万家灯火,沉默了。

活着是为了什么?

余华在《活着》自序中写着——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头磕在砖墙上的声音和心跳的声音,其实一样,都是为了活着。活着像风一样,不可名状,又成万状态。我是愚笨的,回答不了友人的问题,只知活着太过真实,而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所以写下了许多文章。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时,它便充当了一根拐棍。就像五月的风,我说它是风工厂的生产的,原料是笑声碎片。

今晚风尾80厘米,温度为20摄氏度,温柔而有韧度。你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