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走了，床上抽去一大块木板
身子也被抽去一块走路不得安稳
倔老头开始学着淘米择菜
学着一个人上锅忙到下锅
倔老头开始学着洗衣缝补
一个人收拾缭乱的生计
倔老头始终一个人过活料理日子
也在冬天晒晒暖暖的日头
望着日子从东边起再落到西山
身边蔓草荒烟，再多的日子暖不了
腐朽身子里彻骨的凉
乌鸦天天在屋子西头的老槐树上叫
路上的老狗遇着倔老头也多看两眼
大家看见倔老头用火为自己取暖
夏至了烧了春衣打春了棉衣更熬火
倔老头不等来年来年总把他记起
生气时追着年过古稀的儿子打
惬意时种萝卜青菜芫荽卷心菜
倔老头耳朵聋了皱纹耷拉不想等明天
那晚上吃了饭抹了碗锅
洗把澡时间足够把衣服洗好也晾了
用根细绳缠着脖子悄悄走了
那个被他责骂的儿子第一个发现
把绳子解下扔进黑夜
再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清明
路上拎的盒子冷冷的
路上飘着红黄的纸幡
路边杨柳吐芳华小草冒青
路中央孩童光着脚打奔
一个鬓发染霜的中年跪在坟前
身后呼啦啦开的油菜在看笑话
远处丁槐树乌鸦聒噪在讲神话
他一个人对着荒冢自说自话
心里装着自己不为人道的童话
三十年前后
三十年前父亲的顶上不亮
胳膊摸上去像石头脸如刀削
他口袋里只有十块钱
带我到咖啡馆里走了一趟
那晚上东城湖上有微风
父亲眼眶里泪光在闪
他说，穷不折志
三十年后我脸上有了皱褶
行走的步子已经缓缓
口袋里装着三十三块
带着二丫去了电影院
这晚大街上灯红酒绿
出来时我眼里闪泪花
说了句，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