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落,气温随之骤降。车抵夜色中,都是空空荡荡。途经一座桥,远远就看到细小的光亮,待到近处,原是夜钓者的光。几根钓竿越在黑暗绮丽的河面上,光影斑驳,泛起层层鳞片。

钓者的姿势好像被黑夜给凝固了,任由风雨刨乱头发,身后车流嘈杂,都是岿然不动。驻足不多久,我们几个围观群众已冷得打颤,实在耐不住这湿冷,纷纷掉头辗回车里。其间不知是谁冒了句“这些怂为了钓鱼可真够拼的”,又有人接话“钓鱼是他们的爱好啊,爱好如同命。”

“爱好如同命”这话对极了!一项爱好不仅能填补生命中所有的空白,甚至足以撑起整个生命。钓者用静和空来治愈人间的苦厄、爱恨、求舍。坐在水边,拿起鱼竿,盯住鱼漂的时候,很多杂念、烦恼都会悄然消失。这是一场修炼,更是生活短暂的“避难所”。

这避难所由爱好搭建,在爱好里我们可以接纳自我探索自我,寻求自己渴望的人生。湖北农民工吴桂春在东莞图书馆留下“虽万般不舍,然生活所迫,余生永不忘你”的字条。这字条背后是他十二年与书为伴的缱绻深情。他自述第一职业是打工,第二职业是看书,通过读书知道怎么做事怎么做人。我想,在工厂一天辛苦的体力劳动后,阅读给了他慰藉;在繁芜复杂的大城市之中,阅读给了他居所;在十多年的颠簸流离里,阅读给了他安宁。阅读这一爱好让原本贫瘠而单调的生命一下子丰富起来,也让一颗暗淡平凡的心一下子闪亮起来。

近来一位养鸡大叔又刷了我们的屏,标准的播音腔、磁性的嗓音、饱满的感情,一首《再别康桥》在他的朗诵中再次掀起听者心中的涟漪。他是一位靠种地养殖为生的农民,因为对散文诗歌的喜爱,在农闲时就会阅读、朗诵。身处大山之中,那些与草木相伴的日子,与鸡鸭同寝的时光,并不寂寞。朗诵让他拥有炽热的情感,恣意的姿态,虽独处却不失对生活的热忱。朗诵为他搭了一座桥,一座通向内心深处通往理想彼岸的桥。

爱好是可以将身体与世界隔绝的,天地之间仅它和自己共存,世界下沉、天空寂静,任凭灵魂畅游其中。

这时我想到了自己笔下的“烟民”,那种“叼上烟就能悠然遐想,霎时间是个自由自在的身子”的轻松舒爽也是爱好给予的快感。于星火闪灭、云遮雾罩中,享受气定神闲、神清气爽,所有的不痛快在一支烟燃熄前有了短暂的释放。这么想来,就一下子理解了他们。

世间的琐事已足够恼人,有一爱好做支撑,来抵岁月漫长,也算是幸事一桩。

于自己而言,画画就是我躲避烦扰的方式。用敏锐的目光捕捉深藏的美好,并记在心上,动情在笔下。不管成果如何,拥有那几小时的放松和忘我足矣。有人建议我接受专业培训、系统训练,这样作品才更具水准。但我想,就爱好来说目前够了,不再精进了,只需保持和这一爱好面对面的快乐,让我在困苦中有处可藏、有事可喜。

画画也好、运动也好、养鸟也好、撸猫也好......这些爱好不见得能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其中欢愉或不可名状、或无人能解,但它的存在就是我们平淡生活的乐园,更是被烦恼狂轰乱炸后的避难所。愿你我都能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