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能吃的多不胜数了,但没什么特别的,绝不如我童年时候,能吃的屈指可数,以至于每回忆起一样都夹着一段记忆。

今天读了汪曾祺《故乡的食物》,“炒米”“焦屑”那般熟悉,于是想起我童年的食物。

童年的我,有一个弟弟,又家境一般,不像我周围的小伙伴有肉吃,于是我对猪肉有强烈的欲望,小伙伴吃肉包只吃皮不吃肉,我觉得她有点傻;每年的六月六,肚皮吃到爆,还是磨灭不了我对饺子的渴望。童年的我,有一个弟弟,又没有多余的人力来照料,于是常常被老妈锁在家里自己逗自己玩儿,陪伴我俩的就是七毛钱一袋的饼干,每一次都是自作聪明地骗弟弟先吃掉他的那一袋,接着再把自己的那一袋拱手相让,来平复哭得震天动地的弟弟。

在许庄小学的门口,老夫妻挑一对箩筐,把零食文具摆在两张竹筛上。五毛钱绕一块蔗糖,用两根竹签绕着,透明的金黄,就那样被反复缠绞变成泛白,最后一把扔进嘴里,甜到舌根;早晨花五毛钱买一袋碎方便面,塞进外衣口袋里,闲时抓一把塞进嘴里,直嚼到放学;一毛钱数两颗皮糖,绿的、红的、黄的,各种动物形状的,放在嘴里软的,使劲嚼,口感无差。这些也不是时时日日有的,最可贵的是那记忆中,让早已望眼欲穿的伙伴各自舔一口甜津津的蔗糖,再扔进嘴里;捧着小手,一仰头,把分来的碎方便面丢进嘴里,哈哈着跑散了;摊开手,比划着今天谁集齐了皮糖的颜色和形状……我们都要老了,老夫妻的箩筐和老夫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童年的食物是粗糙的,原料也大多来自土地的馈赠。比如汪曾祺《故乡的食物》介绍的“炒米”“炒米糖”“焦屑”,小时候,我是见识过的。那是外公还在的时候,学校旁边临河有一所高房子,曾经住着一个老人,庄子里唯一会炒炒米的人。小时候,不会平白无故炒炒米,那必定是腊月里,农活都忙完了,农人们开始享受安闲的生活了。某户预约炒炒米,那人便提前一天去那户家里把米泡上,第二天把泡好的米运到他的高房子里,升起炉灶,在他神奇的大铁锅里放进沙子和米,再挥舞他神奇的铲子,细细的,微微膨胀泛黄的,香喷喷的炒米在篦掉黄沙后就出现了。炒好的炒米可以放点糖用开水泡着吃,也可以干嚼,大部分时候是做成炒米糖,作为过年孩子的零食。把事先用家里碎米换来的糖料放在锅里熬成粘稠,再把炒米倒进,充分融合以后,盛在方槽子里成型,冷却后切成小方块。每家每户还会用熬制的糖料做芝麻花生糖,在孩子的嗅觉里,烘熟的芝麻和花生显然要比炒米有吃头。

关于“焦屑”,我和汪曾祺的记忆不同,“焦屑”应该是把收获的小麦烘熟,碾成粉末状,冷却后扎在塑料袋里,食用时舀一些出来,放点糖,倒入适量开水,拌成糊状。我外公尤其爱吃“焦屑”,视它如珍宝,也只给我们这些他爱的后辈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