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冬。
课堂上问学生:“知道今天是哪个节气吗?”全体茫然。
初三语文课本上有一个专题叫“气象物候”,前段时间刚学完。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印发相关讲义给学生,让他们背诵“二十四节气歌”,记住每个节气的概念。可是被关在教室里的他们和我一样,都只能看见学校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
也许我还比他们幸运一点,因为我还曾经有过在田野上奔跑的童年。而他们连麦子和韭菜都分不清了,又怎么能理解“小满”和“芒种”的含义?
手机里说,今日应该吃饺子,旧时还有“贺冬”或“拜冬”之习俗,这一天,大家要更换新衣庆贺冬日的到来。饺子倒是经常吃,衣服也常更新,但是,都与立冬无关。
生活缺少仪式感,所以觉得每一个日子都雷同,活得马虎又无趣。
小时候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是一年四季里母亲最清闲的时候,脚下生风的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慢下来。脾气火爆的她,这个时候,也会变得温柔许多。
冬日的暖阳里,母亲和左邻右舍的大婶们坐在屋檐下纳鞋底儿,说着闲话。我喜欢中午放学回来,看到她们围坐闲话的那个画面,那样的温暖闲适让我觉得安心。
没有太阳的冬日里,会更安心。关上门,把呼啸的西北风和漫天的风雪关在门外。屋子里会有一只圆圆的铜脚炉,里面装着锅膛里刚烧过的草木灰,热烫烫的,穿了老棉鞋的脚搁在上面,烘得暖和和的,特别舒服。往里面扔上一小把蚕豆,听到“噼啪噼啪”一声声响,打开炉盖,用火剪到里面翻捡出已经炸熟的蚕豆,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上半天,好吃又好玩。
那个铜脚炉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祖父传给了父亲,他是长子。如今不知它在哪里,还会传下去吗?
冬天日头短,那时每晚早早地就被母亲赶进被窝。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没钱称肉吃,睡觉养精神。”可是,小小的我,那么想吃肉,不想睡觉。我精神那么好,哪里还需要养?身体才需要养,临睡前喝的那一碗稀粥,哪里济事?
那么漫长的冬夜,静谧,漆黑。母亲连电灯也舍不得点,我只能在黑夜里大睁着眼,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更久远的记忆里还有打更的声音,那时我大概只有三四岁吧?万籁俱寂的冬夜里,那种“梆梆梆”的声音,让我记了这么久。
那是我对苍凉、神秘的人世最初的记忆。
如今的冬天不像从前的冬天,夜晚也不像从前的夜晚,我也不像从前的我。
可是,我那么想念从前。许是老了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