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最神奇的应该是夏天,一不小心就黄豆大的点儿噼里啪啦的往地上砸,地上开了花,人家屋顶上笼起蒙蒙的烟雾,偶尔丢在院子里的坛坛罐罐也叮叮咚咚作响。说它神奇,因为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刚还艳阳高照,天边飘过一片带色儿的云,地上的人们可能还没有看清,身上就湿了,上上下下没一处不水淋淋的,赶紧往家里或路边可以藏躲的地方钻,雨又停了,太阳有开始火辣辣的,一不小心,天的一角还会送你一座七彩的桥。唐人刘禹锡写过“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这种雨的突兀,冰心写过“小姐姐多么想,多么想也摔这快乐的一跤”这雨水里的欢愉。

雨到了秋天,开始有了“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的黏糊模样,有了“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清冷滋味,有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凄怆吟哦,秋天的雨点开始有了凉意,它喜欢在黄昏或夜晚悄悄来临,路上静默的行人,孤寂的路灯,消了色彩缤纷的伞加上雨,像旧时默片。可就是这个秋,还在我们身边的秋呀,怎么会变得如此淘气,过去的几日里常常有骑着车一头扎进雨里的神奇经历,回首却无风雨,也经历了朗日高悬时的丝丝缕缕。譬如这个晚上,骑着车去接大丫,出门时看了天,有星星三两,也就没有做太多准备,就四五分钟车程抵达集中地点,雨开始飘了,斜斜密密,看见路灯下被雨水擦亮的垂肩之发,这时候真的像一条条黑色的温柔的长河。看见雨水洗涤着充盈青春光彩的眸子,像一汪汪清澈的泉,身边几棵随着自己性子生长的柳树,本来已经有一点点苍郁的神色,就这一两点雨,倒像搽了一层油,重又蓬勃了生命。

十点下晚自习,逆着人流往里走在,迎面来的孩子有夸张地把书包顶在头上撒腿奔跑的,有拎着书包夹着讲义闲庭信步的洒脱的,两个胖乎乎的男孩并着肩走,一个说自己脸上已经落了三颗雨点,很精准的数字,另一个笑嘻嘻的回了句,我一个雨点都没有光顾,这是典型的人品差距呀。喜欢这样的对话,听着听着我自己的语言被染上了一点点青春的气息。

大丫向来收拾书包是从容的,也就是说她离开教室的次序总是靠后,在窗口看着她背着书包的时候向来是笑着的,她在这个以扎实训练著称的学校里总是笑着,我是欣慰之余有些小的忧虑,求学路上的的竞争总是残酷的。

她斜背着书包出来了,腋下夹着长筒状的茶杯,依旧笑着,像阳光一样的笑容足以划破这夜的寂寥昏暗。

出了教室走了十来米,她停住了脚步,问:“刚刚在教室墙壁上看见了什么?”

我一脸茫然。她有点小沮丧,可能是装出来的。“我的照片在墙上,六张图片里五张都有我。”

惊诧之余回转身,教室墙上第一张图片上只她一人神采飞扬,标题是“叫我第一名。”赫然的五个字,丫头是计划外招生进校的,如今长成这个样子,没有敢想过。

归去途中她跟我说,第二张上与她并排的女孩是班长,这次侥幸以四分险胜了。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小心脏在忐忑。

苍茫的夜幕中,她又笑了。三点雨落在我的脸上,凉丝丝的,她的脸上落了几个,我不知道。

我缄默不言。

这秋天的雨实在有些吊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