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说,上周她回老家了,刚到了村子口,看见易杨叶子落得一地黄,路两侧的草儿也是一脸的颓废,有西天残照的傍晚很多屋顶闪着琉璃的暗红,可依旧能看见几个老墙脚有些许青苔的印痕。在路上,一只老黑猫乜斜着眼看着她手上拎着的牛奶糕点盒子,那只晒太阳顺带看门口的老黄狗也起身了,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踏进屋子,其实她自己也等不得进屋子,就大声吆喝起来:“奶奶,奶奶!”九十出头的奶奶颤颤巍巍的出了堂门,在院子里一下子就抓住她的手,很准确的抓住轻轻摩挲,嘴里念叨着:“丫头,你又瘦了,不能太拼了。”每次回来奶奶第一句话都这么说。这次回来在深秋,她已经穿了厚衣裳,还特别选择了红色,可是奶奶还是习惯的说了声:“丫头,你又瘦了。”她衣服里面包裹着的明明是一百三十出头的身躯呀,她当时眼里就有了泪花。

她回去看望奶奶自己跟自己有个约定,两个月必须回去一次,可是也从来没有多出一两次,因为忙着为生活奔波。她在闲聊时非常激动地告诉我这件事,我心里满满的羡慕嫉妒:“你还有奶奶可以喊着,我只有在陌上花开的清明,还有岁末辞旧的时候才可以喊喊。”“忙总不是借口,时间总可以挤出来的。”我说了以上的话,“她九十多了,风烛残年,可是仍是一面挂在她与死亡之间的帘子,这她比我多了一道。”这句话我没有说。

她匆匆回了,又匆匆地离开,这其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只顾着陪自己孩子在田野里疯,去看看黑了脸的向日葵,看看黄了的狗尾巴草,去看看收割机在秋天的田野里驰骋,。就是把奶奶忽略了。其实她知道奶奶在忙着用袋子装山芋芋头,去挖青菜萝卜,去挑菠菜芫荽,走的时候奶奶送到村口,颤颤巍巍的,把手臂举得老高。

其实我还想告诉她,我每个星期都要回家一次,看看自己的父母陪母亲说几句话,说自己的日景,说田里的庄稼,说说村里陈年旧芝麻的故事,再和父亲喝一杯酒再抽几颗烟,父亲的前额越来越亮了,可依旧讲着风华正茂时曾经扛枪差点打仗的事。每一次回去我都在想着今天找个什么话题,可是进了屋子说什么都是美好的温暖的。

今天我又回家了,一放学就往家里赶。我在午间听到了电话里收割机在田间的轰鸣,听到了稻子在清爽的秋风中的欢唱。

月光下,村子很多烟囱正冒着青烟,河中央行驶的船儿舱里散着稻香。

我看见两个可爱的人儿正在朝着我奔跑的方向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