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小雪，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小雪意味着寒冬已至，是日晨间在网上看到数十首关于小雪的诗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能够背诵，其余则面相生疏，也没有闲心思去抄录。季节在变换，时间再往前走，距离今年的秋收已经有了些日子了。
今年秋收竟然没有接到任何一个来自家里的电话，连续两个周日赶回了也是不凑巧，要么是稻子没有熟透要么是等收割机。待第三个周五急匆匆赶回，母亲笑着迎我，稻子都进了家，一袋袋整齐地堆放着，然后桌上是一条大鲶鱼，头熬成乳白粘稠的汤，身子是红煮，鱼肚上零星撒着家里磨好熬出的红辣椒，煞是好看。大盘子里是刚从园子里扯下的芫荽俏生生的，拌了白糖浇了些老醋，嚼起来满口的清新气。
家里的饭特绵软，菜咸淡恰好，母亲笑着看我吃，直到我打着饱嗝。搁在饭上蒸熟的那几根山芋条索性当做饭后闲扯时的小吃了。
“稻子收了，田里的草怎么办，是不是就由着在田里沤烂了。”我问父亲。
他告诉我：“你姨父姨母来帮忙了，加上我，只一天时间草都捆好了。”
看我诧异，母亲在一旁讪讪地笑了，好像犯了错似的，“我的左腿不知怎的，蹲下去在往上爬就像有针在里面捅着一样。”母亲属龙的，今年六十有六，她一辈子逞强，就前段时间还对我说，种田没有人可以超过她，这不，今年稻子又是长势最旺，收成绝会胜出一筹。
可是，在这个秋收时节，母亲竟然没有下田，竟然开始承认自己被偶然的病痛拦截了前行的脚步。记忆中母亲的日子没有消停过，先是从土里讨生活，再到水上搞运输，终了回到岸上可是田地已经缩减，闲下来打打零工贴补家用，她走路一贯的风风火火，有点小疼痛咬咬牙就过去了。记得大丫在城里医院出生，她在医院里照顾，因为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很多天汤汤水水依旧及时，只是她走路速度慢了，额上不时沁出汗粒。那时候大伙儿是顾得了小忘了老，等到事后带母亲去检查才知道她的膝盖有一处骨裂。母亲在那段时间该承受了多大的痛楚呀。她又是多么犟的脾气。
这个秋收，母亲臣服于自己的疼痛，是她老了，还是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已经真的难以忍受。
查看了家里的抽屉，有舒筋活血的胶囊以及祛湿的膏药，可是这究竟有什么效果？
接下来的很多日子，带着母亲在各个医院周旋，透视，核磁共振一一检查，聆听多位医生的诊断与指点，中药西药中成药都得服用，医生最后都加了一句，三分吃药七分调理。劳筋伤骨，要注意休息。
要休息，她确实到了应该慢下脚步的光景了，可是她能歇下来么？母亲我是知道的，只要允许，她依旧会和生活进行顽强的对峙，也绝不会畏惧岁月这把无情的钝刀。我只是在劝说，一定要歇下来，我心里没有底。
这日中午，弟弟打电话我了，他跟母亲说了狠话，只要母亲还干活，他就辞了工作回家看着。弟弟脾气不太好，说到做到。母亲好似有点怕了。下午我打电话时，她怯怯地复述了弟弟的狠话。
这天是小雪，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故而暖意尚存。终于可以看看一些写雪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