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忙碌到这个样子,美这个字其实很奢侈,你如果在一个下午看到了浦东玉兰花的树叶,在阳光里的那个绿的纷飞,你绝对那一天是奢侈的,因为那一天你不会匆忙,一定有部分的从容跟悠闲,你才看得到。因此,匆忙的人看不见美,大概活得像人才看得到美。

夜读会这句话击中了打算躺平的我,又走到书桌,打开电脑。这句话完全照着傍晚立于池塘边那个我说的啊。得把我活得像个人的时段记下啊。

小区池塘的一边是土坡,土坡上粗粗瘦瘦的杂树,杂树下杂草恣意。比仲春时,完全换了面貌。草们各自拓展地盘,也向空间占领,树梢与地面的空间足够它们攀爬几代,也无法逾越。可草们不管这些,它们就有这样的天赋,在树底下疯长的基因。我踩进草丛,想被3 月23日撞见的紫蓝紫蓝的早开堇菜、刻叶紫堇和铺地的蓝色阿拉伯婆婆纳再惊艳一下。可是草身太高,一朵花也没现身。不知道是过了花期,还是它们变了模样,又或是被别的草类挤占了地盘。这些长腿长脚的草实在长相一般,还那样勾肩搭背地挤着生长。我探长脖子看两眼,没有什么能招惹我。退出脚来,下坡。沿着蜿蜒小道,还真遇见纷飞的绿,两排水杉树,直指天空,绿得水水的、嫩嫩的。尽管傍晚不见阳光,但树头一列列的绿本身就泛光。新生总是给人蓬勃感。

两排水杉间是一条浅浅的鹅卵石铺就的水沟。水沟,叫起来怎么不美?叫它小溪吧,林中涓涓细流的水,似乎美起来了。一股细细的水,通向小池塘。沿着池塘边走走,几步遇见紫蓝紫蓝的鸢尾花,一株孤零零地轻摇着,让人怜爱。再走几步,又一株紫蓝紫蓝的鸢尾花斜伸向水面,孤芳自赏似的,没有向着我微颤。再走几步,一大簇浅得近乎白色的兰草,长势壮大,它们为什么能如此铺开着长?

池塘小,不影响它的丰富,水中还有一个湖心岛,姑且叫湖心岛吧,有池心岛的叫法吗?我想叫它湖心岛,这岛完全被春飞蓬占领,尽管岛上有一株紫叶李、一株树型浑圆的桂花树,还有几株矮矮的红花檵木,春飞蓬实在张扬,它会开花啊,开得像雏菊似的,挺拔的身子顶着一朵朵黄色花蕊,白色舌状花,像个小太阳。密密层层的小太阳,挤成了壮观。

围着小岛转过,去年被我偶然发现的荇菜又铺满了水面,一朵朵收拢的的小黄花静立着。小叶片居然是一颗颗心形,一颗心挤着一颗心享受这黄昏的安宁、静谧。一个小涟漪轻轻漾开,一定是躲在绿水下的小鱼,一个摆尾,窜走了。想再看一个小涟漪竟不能满足,绿水跟荇菜一起静默、平平的,映着小岛上一棵蓬乱的大柳树,这柳树实在不讲究,枝枝杈杈的,没有一点杨柳依依的柔媚。总算也有细枝,飘拂着,我尽力看出她的柔。

这个下午,准确说,这个傍晚,我奢侈了。因为我看到了如此丰富的美。在美学家口中,我活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