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于朱红盘中,自拔快刀,切绿沉西瓜。不亦快哉!

这是金圣叹《不亦快哉三十三则》中的一则,夏日切西瓜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33件事中的一件事。夏天切西瓜,如此平凡,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却是金圣叹的快事儿。这是金圣叹对生命的态度。

这么想来,快哉几则,我也可罗列出一二。

心情好有去处,心情糟有去处,心情淡有去处。这是人在路途上的一个好境遇。小园,小树林,小森林,我的好去处,我就是这样随性地给她取名字。谁知道过几日,我又会给她取个什么名儿呢?上周在园子里遇见一丛山麦冬中的一棵,开着三穗紫花儿,我叫她”小紫“。快哉!

连日阴雨后,小园里悄没声儿地又会给我什么快哉?

拾级跨进小园,踏上小石桥,望去,满地金黄,栾树下着花雨,小径铺金。可怜昨夜风雨中,芳树无人花自落。顺着小路盘旋。一棵撑开的蘑菇立于断树旁,它使出了多大的劲儿,让自己开成了满月的模样。风来,它轻摇,风止,它静默。挨着断树,断树是它的前身?它是树的延续?它,它们让我遐想,惊叹,感喟。

凝望,沉思,思绪飘远。抬眼,一棵桂树葱绿着,已秋分,它却忘记了开一朵花。枝干间张着破碎的蜘蛛网,网中飘荡着朵朵黄色小花儿,那是昨夜风雨送来的栾树的小黄花儿,只因此花与桂花那样肖似。风儿是在催促懈怠的桂花树,你快开花啊。

小园香径独徘徊,快哉!快哉!

上次逛园子时,山麦冬花儿伴着爵床同开紫花儿。今日,栾树花儿也有伴儿,几步远的池塘里开着星星点点的荇菜花儿,金黄金黄,在鱼儿拨拉起的涟漪里轻颤,三朵,两朵,一朵,分散着,铺开去。池塘的这头一大片金灿灿的星星点点,池塘的那头呼应着一小片黄艳艳的点点星星,就像有人特意摆布,让小池塘有了画家的构思。柳丝用发梢撩拨着荇菜花,怕是指望够上一两朵,簪花发间。

池塘边冒出几朵洁白的蘑菇,树根旁又冒出几朵棕黄色的蘑菇,沿着塘边走着,蘑菇真的像是猛然间长给我看。这儿几棵,那儿一簇,惊得我睁大眼睛,打开手机镜头,拍,再拍。蘑菇仙子似的在前方引路,我跟着拍啊,走啊,走呀,拍呀。落羽杉丛里,树根旁拥堵着挨挨挤挤的灰黑色的蘑菇,你爬上我的肩头,我挤上你的头顶,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谦让着,铺展着。密密丛丛地疯了似的长,狂了似的冒,简直就是我们家的蘑菇园。

这池塘,这园子就是我的了。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