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在三月里开了满树的粉花,开得仓促,等我再见她的时候,已经在较劲地长叶。薄薄的软软的浅浅的绿叶,泛着绿光,在微风里轻轻抖动。
一段日子没来看树,匆忙的车轮滚过拐角处,满树橙红、橙黄夹杂着浅绿的小果在拼命地摇动,摇得阳光在小果上跳动,在长大了 的叶片上投影。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停好车,折回,站在树下,仰头,呼啦啦,不知道是风声还是树头的炫耀声。盘扣大小的樱桃挤挤挨挨,一簇簇,一丛丛,一团团的。它们如此娇小,如此鲜亮,如此嫩生。小雀们跳啊,蹿啊,叫啊。啾啾啾啾,扑棱棱,看它们得意的样儿,细爪儿在枝头上踩着,抓着,跳着,任由树梢晃啊。一只雀儿倒挂着,侧着头,用尖喙啄着一颗橙黄的樱桃,汁水四溅,一颗种子就直坠树根,不见了踪影。它又跃到另一根枝头去啄橙红的樱桃,灵巧的样儿,抖动着小脑袋,一颗樱桃又下肚了。看着它时而抬头,时而看向我,时而飞到旁边的屋顶,是在消食吧。可它是不是也在好奇着我的好奇呢?我傻傻仰视它,它用娇弱的小眼神俯瞰着我,怕是在笑我:“你这无趣的人啊,舍得这午时了?”
光影在枝间婆娑,一群小雀自在地吃这满树的樱桃,勾起了我心生羡慕。它们驮着阳光在这亮眼的色彩里流连,是不是满心的放松舒坦?有没有五谷丰登粮满仓,幸福安康乐满堂的自足感?
一梢樱桃在我的额前晃啊,招摇着,伸手摘下两颗连体樱桃,忘了洁癖,放一颗入口,不需合齿,只是一抿嘴,酸酸微甜的樱桃汁儿就漾在了舌面儿,流向了味蕾,清鲜润心。我可舍不得再多摘一颗,一来,我欢喜看这密密层层的泛着光亮的中国樱桃在绿叶间轻摇,谁能调出如此新鲜又光亮的黄、橙、绿?让我一直仰面看,不眨眼地看,不知道它们呼啦啦地在这枝头能停留多久?二来,这该是小雀的粮仓,这些雀儿又能享用多久这酸甜多汁呢?或许只是我的多虑,雀儿们飞得高也能飞得远,它们信息资源广着呢。山头、水边、树林到处是它们的天然粮仓,它们乐意飞天似的倒悬着啄食就倒悬着啄食,乐意潜心俯着身子吃一颗樱桃就俯着身子吃一颗樱桃,要是不乐意吃樱桃了就去嘬一口马路边刚结出的北美海棠,吃给你看,海棠豁了一口,你又能怎样?哪里像我们,家、马路、学校、教室,机械地来来回回,一边读着书里的“每个孩子如‘独特的花蕾’需个性化关注其成长规律”,一边时时用一把尺子追着赶着量着。
校园本该是一棵色彩斑斓的枝头伸向四面八方的大樱桃树,挂着酸酸甜甜的智慧之果。孩子们就该是灵动欢愉的小雀,愿意吃一颗红果就吃一颗红果,愿意尝一颗橙果就尝一颗橙果,哪怕执拗地啄一颗绿果,那也是一种独有的青涩。